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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桃花盛開的地方
聶志紅
      肖偉從銀行出來，又走到對面的公用電話亭，打電話向老婆請示：“錢取出來了，現(xiàn)在就給汪宏明送去？”“你這木頭，還猶豫什么？！”老婆沒好氣地吼道。肖偉連連答應(yīng)，接著便掛了電話。正準(zhǔn)備離開時，肖偉忽然聽見從旁邊的電話亭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一百萬夠不夠？我現(xiàn)在就給爸爸送去，隨便他買房也好，買車也好，也讓他在那邊享享?！币话偃f！肖偉聞言倒抽一口冷氣，偷偷瞟了一眼，只見這個年輕女人果然提著一個鼓鼓的黑色塑料袋。若非素耳聽到，誰也不敢相信這個并不出眾的女人居然用一個普通的塑料袋提著一百萬的巨款！一個想犯罪的沖動念頭在肖偉的腦海中升起，但他知道若在這鬧市之中付諸行動，等待他的立刻就是牢獄之災(zāi)。
      肖偉買了禮品，在巴士站等車時又遇見了那個女人。肖偉站在她身后，心里做著激烈的思想斗爭。他想，如果這一百萬屬于我，就算買一幢豪華別墅也不在話下了！那還用得著低聲下氣去求那狗日的汪主任嗎？而現(xiàn)在，為了一個分房指標(biāo)，已傾盡全部積蓄去給他“上供”，但誰知這兩萬元又會不會打水漂呢？
      車來了，女人上了車，肖偉想也沒想就鬼使神差地跟著她上了同一趟車。女人上車后，很隨意地把塑料袋擱上行李架就坐了下來。真是天助我也！肖偉分析了一下情勢，決定用調(diào)包計智取。他一眼瞥見車上果皮箱旁邊有一些備用的黑色塑料袋，便悄悄取了一個，套在了自己裝著鈔票與禮品的袋子外面，然后走過去，也把袋子往行李架上一擱，和女人的袋子擠在一起，不仔細(xì)分辨還真辨不出彼此來哩！
      當(dāng)汽車在第三站停下時，肖偉覺得時機(jī)已成熟，便從容地站起來，從行李架上取下行李，然后堂而皇之地下了車。他知道自己沒拿錯，因為袋子的分量明顯沉了許多。肖偉感覺自己的心臟都快要蹦出來了，他沒想到剛才的兩萬轉(zhuǎn)眼間就變成了一百萬。當(dāng)然，他知道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逃離這里，越快越好！他伸手叫了一輛的士，要司機(jī)火速送他到城南。到城南后，他又換了輛的士到城西，再換車到城東……最后，他爬上一輛開往郊區(qū)的大卡車出了城。也不知駛出了多遠(yuǎn)，肖偉在一座山邊下了車?？纯此南聼o人，他提著袋子往山上走去。
      翻上一個山坡，肖偉確定這是個人跡罕至的地方——除了一個死人外，因為他發(fā)現(xiàn)坡頂上佇立著一座孤零零的墳。肖偉走過去，背靠著墓碑坐下，大口地喘著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汪宏明啊汪宏明，要不是我老婆逼我，我本來就不愿求你的！現(xiàn)在老子一百萬都有了，一輩子也不會求你了，你他媽的愛分給誰就分給誰去吧！
      痛快地罵了一通之后，肖偉感覺真是揚眉吐氣！他拿過那只鼓鼓的黑色塑料袋，開始小心地拆開它。拆開一層后，里面還有一層，再拆第二層……就在這時，耳邊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終于找到你了！”肖偉反過頭一瞧，只見從墓碑后探出一顆頭來，臉色慘白慘白的……他大驚失色，立即彈了起來。這才發(fā)現(xiàn)，來者居然是那個攜帶巨款的女人！肖偉掃視了她身后一眼，發(fā)現(xiàn)并沒有公安時，便對她說了一句“我不認(rèn)識你”，接著就提起袋子往山下沒命地跑。女人在后面喊道：“哎，你的東西，還有錢……你手里那錢……是我的，你拿了也沒用……”最后一句話讓肖偉不由得停下了腳步。對呀，這個袋子是無論如何也裝不下一百萬的。那到底是什么呢？
      當(dāng)他拆開袋子，看到那些錢時，立即魂飛天外——全是一捆捆的紙錢！難怪這女人如此神通廣大——即使我逃到這荒山野嶺她也能神鬼莫測地在我身后出現(xiàn)，原來她是……鬼?。?br />      肖偉立刻四肢癱軟，哆嗦著爬回去，跪倒在女人的腳下，拼命地磕頭：“求求您放過我吧，我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您，您的錢全還給您，我以后一定常來給你燒紙錢，求求您……”
      女人笑得直不起腰來：“你這是干什么呀？這錢是捎去給我爸爸用的。”說著她指了指后面那座孤墳。
      女人說，她父親在城里退休后，就來這郊外包了一片荒山，打算開墾出來栽種桃樹。但因土質(zhì)、氣候及蟲害等因素，一次次都失敗了，直到前年，第一批桃樹苗終于在老人全部心血的澆灌之下茁壯成長起來。但是，老人卻永遠(yuǎn)地閉上了眼睛。兒女們遵照老人遺言，將他葬在了這高高的山崗上。
“今天是爸爸的忌日，我想如果他看到了這滿山盛開的桃花，也一定會含笑九泉的?！迸艘贿呎f著一邊點燃了手中的紙錢。
      肖偉站起身舉目一望，在山坡向陽的那一面以及山谷中，果然是漫山遍野嫣紅一片。
（選自《文藝生活（精選小小說）》2004年第7期）（1）下列對小說內(nèi)容的理解和分析，正確的一項是

D

D

A.小說的內(nèi)容樸素，情節(jié)也并不復(fù)雜，寫了清明時節(jié)一女子為父掃墓的事情和經(jīng)過。
B.“你這木頭，還猶豫什么？！”反映了老婆對肖偉的不滿，其趨炎附勢也一覽無余。
C.小說寫肖偉光天化日之下鋌而走險的犯罪行為，反映了當(dāng)時民眾在經(jīng)濟(jì)上的窘迫。
D.人們在一時沖動、缺少理智的時候思維和行為都十分幼稚可笑，小說中的肖偉即如此。
（2）下列對小說藝術(shù)特色的分析和概括，不正確的一項是

C

C

A.小說以自然的方式，交代了小說的開端事件：為了一個分房指標(biāo)，肖偉到銀行取款并購買禮品，要去行賄汪宏明。
B.“一個黑色塑料袋”“一百萬”“很隨意地把塑料袋擱上行李架”“你拿了也沒用……”，使“紙錢”這一結(jié)果在情理之中。
C.小說緊扣行賄事件展開情節(jié)，將不相干的兩個人物——肖偉與女子連在一起，隨著故事的展開，又關(guān)聯(lián)了沒出場的人物，匠心獨運。
D.“終于找到你了！”這一情節(jié)使小說再起波瀾，也將小說內(nèi)容推向作者預(yù)設(shè)的另一方向，從而使小說的思想性大為增強(qiáng)。
（3）這篇小說的主題呈多樣性特征，試簡要概括本小說主題。
（4）標(biāo)題“在那桃花盛開的地方”是這篇小小說的精妙之筆，試作簡要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