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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的紅圍巾
郝明      連長放下手中的高倍軍用望遠鏡，揉了揉眼睛。瞭望塔外漫長的邊境線上，除了鐵絲網(wǎng)和柱樁上還能看到些許黑色，剩下就是滿眼的雪白，刺得眼睛生疼。
“報告連長，軍區(qū)正午時分將有物資抵達！”
      連長轉(zhuǎn)過身，接過通信員手里的電報本，簽上字，回敬了軍禮。
“這幾場暴風雪呀！”連長心里有些感慨。在內(nèi)蒙古二連浩特駐守了快二十年了，這是他見過的最大的幾場雪了。運輸?shù)缆范急积R人深的積雪填埋，推雪機沒日沒夜地在搶挖，但等挖到這里，估計要年后了。往年軍區(qū)都是提前幾天就把慰問物資運到，今年也不知為什么耽誤了。
      看著瞭望塔外的天空，灰蒙蒙的陰云像一群無人看管的野馬，又在慢慢地壓低地面并隨風移動著，“做好接收準備?！?br />“是！”通信員答道，“連長，班里的戰(zhàn)士們還有一個特殊的準備呢?！蓖ㄐ艈T有些神秘的笑。
“什么準備？要注意安全，年三十了，可以搞點創(chuàng)新?！边B長有些心疼地望著通信員。這幫二十出頭的小伙子，來自全國的各個省市，頭一次在最前沿的薩麥哨所過年，他希望新兵們能過好頭一個春節(jié)。
      在回營房的路上，連長幾次從軍大衣兜里拿出手機，又幾次放回去。過年的這個電話怎么打呢？他是虧欠這個家的，平時照顧不到，就連過年，他不是有任務在身，就是把回家的機會讓給下級，今年又不能好好陪家人了。連長此刻的心，就像是自己腳底下踩著的瑩白積雪，正發(fā)出嘎吱嘎吱的斷裂聲。
      正午時分，連長站在營房前，他望著草原異常寒冷的天空，烏云黑壓壓堆成整坨厚鐵，正準備壓向地面，壓向屋頂，仿佛所到之處，一切都會被碾壓成扁扁的形狀。
“通信員，停機坪提前做好準備！”
“是！”通信員接到命令，快步跑向指揮中心，他隱隱約約看到遠處天空中一架軍用直升機像只小蜻蜓般往這里飛來。
“報告機長，目前積云層覆蓋嚴重，地面風速50km/h,頂風25km/h……”副駕拿著記錄本，神色凝重地望著機長，并且偷偷瞄了一眼后排坐著的霞姐和孩子，兩人正一無所知地望著窗外飛來飛去的云彩在指指點點。
“嘗試懸停，油耗目前如何？”機長沉穩(wěn)地拉起操縱桿，在積云層中間的一條縫隙中果斷地穿行過去，開始尋找合適地準備降落。
“油量僅夠維持返航?！备瘪{盡量把聲音壓低了說。
      地面上的連長感覺今天空中的直升機有些異常，平時如果不具備降落條件，直升機會通知地面部隊，然后從纜繩上把物資空投下來，今天這是怎么了？一圈圈地反復尋找著機會降落，不斷在低矮密集的云層中穿梭，仍在試圖尋找著機會。
“連長，連長！”通信員手里拿著電文和望遠鏡，有些跌跌撞撞地從指揮中心跑過來。
“慌什么？”連長有些訓斥道，“怎么了？”
“雄鷹呼叫，不具備降落條件，空投后準備返航?！蓖ㄐ艈T因為跑得太快，回答得有些結(jié)結(jié)巴巴。
“那就接收好了?！边B長說。
“是準備好了接收，就是不知道為什么它還總是在盤旋?！蓖ㄐ艈T和連長一起怔怔地望著天空上的直升機，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霞姐，松開小寶，他想哭就哭吧！”直升機上的副駕大聲地喊著。
      小霞捂著小寶嘴的手不由得松開了，自己的眼眶里也蓄滿了淚水，小寶因為媽媽的手松開了，繼續(xù)自己的號啕大哭，自打他知道還要飛回去，便不顧一切地開始哭，他感到所有的新年愿望都將會落空。
“霞姐，你摟緊小寶，艙門要打開空投了——”
“等等?！毙∠纪约弘S身攜帶的物品，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把自己脖子上圍著的一條鮮艷的紅羊絨圍巾系在物資的纜繩上，“把這個系上。”
      副駕看著紅圍巾，不知道為什么，恍惚了一下，他努力保持著鎮(zhèn)定。
“連長，那物資上綁的是標語嗎？紅紅的一長條?！蓖ㄐ艈T用手里的望遠鏡仔細地看著，“怎么看著像是一條紅圍巾呀？”
      連長看著離自己頭頂越來越近的物資，還有那條系在上面的紅圍巾，突然像是被罩進暖融融的紅色光環(huán)里，沐浴在溫存和幸福之中，一種感動和血液絞在一起，開始在體內(nèi)奔涌。那飄在空中的紅圍巾，就那么柔軟地無聲無息地一路過來。
      連長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天空，漫卷的風肆意吹打著他的臉，而這張臉上除了像被刀刻過般的剛毅，再看不出任何表情。他緩慢而堅定地抬起右手，向空中敬著標準的軍禮，一字一頓地大聲說道：“回電雄鷹，預祝返航順利，祖國在薩麥哨所心中！”
“媽媽，你看那是什么！”哭鬧的小寶忽然發(fā)現(xiàn)新大陸一樣，指著地面閃閃發(fā)光的東西。小霞透過舷窗看到，地面H形的停機坪上，出現(xiàn)了一張閃爍的中國地圖，那應該是一種EL發(fā)光帶圍成的，里面站著一排小小的人影，個個如雕塑般執(zhí)著站立，小霞抹去小寶臉上未干的淚水說道：“那是爸爸和叔叔們駐守的地方，他們在守護著國家?！?br />“媽媽，爸爸會看到你系的紅圍巾嗎？我將來也要和他們一起站在里面好不好？”小寶似懂非懂地望著媽媽認真地說。
“會的！好！”小霞看著兒子稚嫩的臉蛋欣慰地笑著，濕潤的眼睛深情地望著遠去的發(fā)光的中國地圖，遠去的營房，遠去的草原，窗外墨灰色的云朵也被遠遠地甩在舷窗后。
（原載《小小說月刊》2020年第2期 ）（1）下列對小說相關內(nèi)容的理解，不正確的一項是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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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連長對暴風雪這一惡劣環(huán)境的感嘆，既有對即將空投的慰問物資能否順利抵達的擔憂，也有對戍邊戰(zhàn)士的關愛之情。
B．副駕大聲讓小寶哭，表現(xiàn)出對小霞管不了任性孩子的嚴厲態(tài)度，因為一旦小寶的哭鬧影響了飛機的正常駕駛，后果不堪設想。
C．通信員跌跌撞撞從指揮中心跑來，急于把飛機無法的降落情況報告連長，也表現(xiàn)出對飛機無法降落的失落。
D．小霞把圍著的紅羊絨圍巾系在纜繩上，表現(xiàn)出她在飛機無法降落不能團聚時的機智靈活，用紅圍巾把親情連在一起。
（2）下列對小說藝術特色的分析鑒賞，不正確的一項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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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小說將陰云比作野馬，運用比喻寫出了邊境風云變幻、環(huán)境惡劣，為下文裝載慰問物資的飛機無法降落埋下伏筆。
B．連長對直升機的異常舉動心存疑惑，襯托了邊防戰(zhàn)士在極端惡劣的條件下的互助互愛，也把對飛機上的妻兒的牽掛心理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
C．這篇小說通過場景的不斷轉(zhuǎn)換，從地面到空中，再從空中到地面，反反復復，一步步地引出空中的紅圍巾。
D．小說結(jié)尾運用反復手法，一連寫幾個“遠去的”，寫出了飛機無法降落飛去的情景，給讀者留下豐富的想象。
（3）小說以“云中的紅圍巾”為標題，有什么妙處？請結(jié)合全文作簡要分析。
（4）結(jié)合文本，分析小說敘述上的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