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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的河邊（節(jié)選）
峻青      雷在西北方向隆隆地滾動著，曠野里一片黑暗，天地溶合在一起，什么也看不見，雨果然就來了。在這樣暴風(fēng)雨的夜里，走路與其說是用眼找，還不如說用本能感覺到的。走了一會兒，我和老楊都迷失方向了，而小陳卻什么都不說，老是沉默地然而卻異常堅(jiān)定地在前面走著，偶爾回過頭來招呼一聲。
“喂！當(dāng)心前面是小溝！”
“喂！右轉(zhuǎn)彎，左面是據(jù)點(diǎn)?！?br />      我心里想：幸虧有這樣一個好向?qū)?，要不，那才糟了哩！每?dāng)閃電亮起的一剎那，我看見他那矮小的身形在大雨中吃力地走著時，心里就不禁泛濫起一種憐惜和感動的情緒。
      說起來可真湊巧，我們正在慶幸不會遭遇敵人的時候，卻偏偏就遭遇上了。二三十個還鄉(xiāng)團(tuán)^①人馬押著十多個村干部迎面走來。在閃電中我們都看清了雙方，驚愕片刻之后槍就響起來了……
      遭遇戰(zhàn)很快停止了。
      我和老楊、小陳卻失去聯(lián)系了，按照事先約定的信號找到他們，繼續(xù)往前走。天依然很黑，我們?nèi)俗哌M(jìn)一片荒草地，小陳愕然地停住了。原來他也迷失了方向，小陳又著急又慚愧，哭了起來。水在草底下潺潺地流著，身旁不時地有水蛇沙沙地在草間爬行。蛤蟆在我們的周圍，咕咕呱呱地不住氣地叫。
      雞叫了！天亮了！我們終于來到了濰河邊，但藏好的船已被昨夜的大水沖走了，我和老楊都不會鳧水，小陳只好帶我們?nèi)フ宜朕k法。
      小屋的門吱呀的一聲開了，一個有著蒼白胡須的老人，從屋里探出身來，瞇縫著眼睛，向我們打量了一會，吃驚得張大了嘴。
“爹！”小陳輕輕地喊了一聲。
      老人機(jī)警地向四周掃視了一下，把手一揮，命令地說：“快進(jìn)屋去！”
      屋子里的混亂景象使我吃了一驚。小陳臉色霎時變得蒼白，異常不安地問道：“爹，我娘呢？”
      老人默然地坐在門檻上，陰沉地低著頭，好一會才憤然地說：“被還鄉(xiāng)團(tuán)捉去啦，還有你兄弟小佳?！?br />      小陳頹然地坐在鍋臺上，呼吸急促起來了，咬著下唇，一聲不響，停了好一會，突然抬起頭來，問道：
“爹，你打算咋辦？”
“我嘛，我打算去叫你回來。”老頭子冷冷地說。
“叫我回來？”小陳吃驚地說。
“嗯！”老頭子深深地點(diǎn)著頭?！罢逄炝?，你娘和小佳一直吊在保公所梁頭上。我到處去找你也找不到……”
“找我咋？”小陳打斷了老頭子的話。
“找你咋？”老頭子冷笑一聲道，“哼！你說咋？咱這一家三口的命你就不管啦？還有咱莊上死的那二三十口子的仇，就不報(bào)啦？”老頭子越說越激動，蒼白的胡須一抖一抖地顫動著。
      小陳會意地看了看我，微笑了一下，忽地抓住了老爹的手，興奮地說：“爹，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老楊也激動地一把拉住了老頭子的手說：“老大爺，放心吧，河?xùn)|的武工隊(duì)是完不了的，河?xùn)|的天下也是完不了的。我們倆就要上那去接替馬隊(duì)長的事?！?br />“啊？”老人驚訝地看著我們，“是嗎，到河?xùn)|去？”
      小陳點(diǎn)點(diǎn)頭說：“是的，爹。我就是來送他們到河?xùn)|去的。河邊上柳叢里的船被水沖走了，怎么辦？”
      老頭子忽地站了起來，連連地點(diǎn)著頭說：“好，你們來了就好。老百姓又有依靠了！好！快過河去吧。唔，怎么？船被水沖走了？”
“是呀！”我說，“船沖走了，河里水很大?？墒俏覀円欢ㄒ裉爝^河?！?br />“那是的，一定要今天過河?！崩先舜驍嗔宋业脑捳f。
“老大爺，你有什么辦法嗎？”老楊問道。
      老人沒有回答，默默地開了門，走出了小屋，仰著頭看了看天，回頭問道：“你們倆會不會鳧水？”
“會一點(diǎn)點(diǎn)，這樣大的水可不行?！蔽液屠蠗钫f。
      老人沒有再說話，默默地走到里間，拿出了一個玻璃瓶子來，一仰脖，咕嘟嘟喝了幾口，然后，向我面前一伸說：“來，喝一點(diǎn)，河水太涼?！?br />      我們都喝了一點(diǎn)，是很猛烈的白干。
“走吧！”老人命令地說。
      我驚異地望著小陳，小陳高興地眨了眨眼睛，小聲地說：“走吧，他要帶你們鳧過去，老頭子好水性哩！”
      小陳的話音里充滿著驕傲和自豪。于是，我也興奮起來了。就在這個時候，我忽然想起了被吊在保公所梁上的老大娘和小佳?！鞍?！老大娘他們咋辦呢？”
“你停著干什么？”老頭子胡須劇烈地抖動了一下，忽地轉(zhuǎn)過身去，把手一揮，厲聲地說：“走！快走！”
      我們一行四人又朝著濰河的方向走去。
（有刪改）【注】①還鄉(xiāng)團(tuán)：解放戰(zhàn)爭時期國民黨組織的地主武裝。
（1）下列對小說相關(guān)內(nèi)容和藝術(shù)特色的分析鑒賞，不正確的一項(xiàng)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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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暴風(fēng)雨為他們迷路、河水暴漲、船被沖走以及老陳鳧水送渡等，提供了必要的條件和氛圍。
B.聽到老大娘和小佳被捉走后，“我”考慮的是他們的安危，體現(xiàn)了人民軍隊(duì)愛人民的情懷。
C.小說以熾熱的感情和詩一樣的語言，刻畫了小陳父子的英雄形象，表現(xiàn)了他們的英雄性格。
D.通過對老陳生死抉擇時語言、動作、心理的描寫，揭示他的心靈，有撼人心魄的藝術(shù)魅力。
（2）請分析陳氏父子有怎樣的精神品質(zhì)，這兩個形象的塑造有何意義？
（3）小說以“我”的視角進(jìn)行敘述有什么作用？請結(jié)合全文簡要分析。